静淑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 不用转头, 她也知道身边那一道幽幽的目光一直笼罩在自己身上。没有彩墨说的那么热切与焦急, 却也始终不曾离开。
“夫君……不吃饭么?”静淑被看的实在不好意思了, 放下筷子, 转头问道。
周朗默默地与她对视, 直到姑娘羞涩的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才懒散地吐出两个字“不饿”。
彩墨在一旁观察着姑爷的表情,觉着有些奇怪。见到这么貌美温婉的新娘子,哪个男人能不动心的?可姑爷这表情, 貌似也很喜欢,却又在挣扎什么,总之是像雾像雨又像风, 让人捉摸不透。
素笺在一旁整理床褥, 把上面的枣栗子花生等物收在金漆盘子里,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又展开大红的百子被, 在粉色富贵牡丹的褥子上, 铺了一方洁白的素帕。
周朗望了一眼, 沉声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拿走。”
素笺怔愣地看了姑爷一眼, 转头看向孔嬷嬷。
“姑爷, 这是洞房花烛夜都要用的,不能拿走啊。”孔嬷嬷客气地说道。
“怎么不能,我说能就能。”周朗梗着脖子, 蛮横说道。
静淑停了筷子, 看看变了脸的丈夫,心里刚刚消停的小鼓又敲了起来。
“那是长公主专门命人送来的,若无此帕,明日新妇怎么见舅姑?”孔嬷嬷有些生气了,这贞洁帕是用来承接新婚之夜的落红,明日拿给长辈一瞧,才能证明新妇的清白。家家如此,并非特例,怎么姑爷如此不通事理。
若她不提当家祖母长公主,周朗还不至于发怒,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试试自己说话好使不好使。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可人的小媳妇心里究竟是不是装着自己,还是早已被祖母收服,跟他们一伙来整治自己的。
周朗历声道:“长公主送来的又如何?爷说不用就不用。”
静淑吓得站了起来,担忧地看向孔嬷嬷,低声求情:“嬷嬷……”
彩墨了解孔嬷嬷死板的性子,就想劝劝姑爷,毕竟洞房花烛夜的男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姑爷,你可能不知道这帕子是干甚么的,这真的是有用的,谁家洞房花烛……”
“闭嘴,”周朗冷声打断,“你当爷傻么?爷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爷不想用。自己的女人是不是第一次,难道睡过之后,爷会不明白吗?”
周朗说的硬气,其实他也没睡过女人,并不知道什么样,但是他就要较这个劲。
孔嬷嬷真的生气了,看着体面冷静的姑爷,居然如此不守规矩。“姑爷,竦萃丘冢,礼不废也。新妇进门,不只是伺候丈夫一人。更重要的是孝敬长辈,教导孩子。若是从第一天就坏了规矩,以后如何在长辈面前立足。请姑爷遵照礼法而行。”
周朗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看向高静淑。
静淑忽然想起九王妃跟自己说的周家的情况,当家祖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昭华长公主。周朗的父亲是衍郡王周添,而现在的郡王妃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年,周添、郭翼、褚文渊是京中最好的马球社——追风社的三大领队,来往也很频繁。周添在褚家见到了褚文渊的妹妹褚文惜,一见钟情,就要求娶为妻。可是,母亲长公主已经为他物色好了现在的郡王妃崔氏,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以平妻之理一起娶进了郡王府。
周朗十二岁那年,母亲褚氏带着长子周玥去西山寺祈福,因暴雨多住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凑巧遇到山体滑坡,母子俩都被埋在了泥石流下面。周朗因为住在舅舅家,侥幸躲过一劫。为此,褚文渊和周添反目,去凉州赴任时强行带走周朗,一去便是五年。
静淑已经猜到周朗和家里的关系可能不太好,此刻这么为难的事情,她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周朗寒星一般的眸子默默注视着她,因为初见时的心动,他没有直接发飙,而是给了她这次选择的机会。若是她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从今后便宠她疼她,一辈子待她好。若是她坚定地站在送帕子的长公主那边,这个媳妇他就不要了。
圣旨赐婚,他知道不能和离。但是,不圆房皇上不会管吧。
静淑为难地看看新婚丈夫,又看看板着脸的孔嬷嬷,最终艰难的开口:“嬷嬷,要不……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夫君谈谈。”
周朗心中一动,觉着小媳妇这是要依了自己了。难怪从挑起盖头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温婉可人,合眼缘。他还是第一次看着一个姑娘,心跳漏了一拍呢。
孔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新媳妇,原来学过的规矩都跑到哪去了,见了男人就没出息的丢了魂儿?“姑娘,这事没什么可谈的,明日这素帕若没有落红,怎么向周家长辈交代?”
彩墨在一旁打圆场道:“其实那褥子是粉色的,也能看的出来。”
“你闭嘴,哪有抱着褥子去长辈房里的?”孔嬷嬷厉声呵斥。
静淑吓得一抖,嗫嚅着想劝劝周朗:“夫君,其实……一方素帕而已,何必……”
“够了,”周朗大喝一声,心里升腾起来的一点期望一下子凉透了,冷声道:“你们眼里只有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嫁的是郡王府,而不是我周朗。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揉捏的吗?你以为,凭借花容月貌就可以让我乖乖的听话?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碰你,那素帕永远都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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