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伶馆斜对面开着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名叫雪鸢阁。
因香粉的品种繁多,气味宜人,胭脂的色号也广,时常推陈出新,隐隐有引导京都城贵妇小姐间妆面的流行,而颇受热捧。
但此刻,平日里门庭若市的雪鸢阁门前,却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
顶层的阁楼里,气氛有些诡异。
“你说那丫头要来看望我?”说话的人有一口如同夜莺般的嗓音,单只是说一句话,就让人听得如沐春风。
正是殷行。
只不过此刻,他的脸并不像在月伶馆中展示的模样,而是带了个玄铁所制的黑色面具,秋意正浓的天气里,平添了几分冷飒。
黄有财仍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庞,但那身浮夸至极的衣裳却已换下。
“是。属下实在磨不过,便将秋蝉居的地址透了出去。主上,还请责罚!”
殷行冷笑一声:“磨不过?倒也有你莫能奈何的时候。”
他转身对着窗前站着的高大身影问道:“哥哥,我后悔了。那丫头实在是太烦人,我明日就将她杀了可好?”
只不过是探一探那丫头的虚实,结果倒好,被她差遣着当了六夜的琴童,手指都要弹断了。
他看着她喝酒纵饮,与小倌人调笑嬉闹,口中所谈皆是京都城内时新的八卦,哪家的小娘子颜色最美,哪家的公子爷身材最出挑,哪家大人的后院起了火。
没一件正经事。
失了探究的欲望,便索性告病辞离,一个借口罢了,反正以后这月伶馆他是不可能再去了。
谁料到,她却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粘了过来……
湿手沾了面粉是什么感受,他殷行总算是明白了,明白地透透的。
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素来深沉肃穆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然起了笑意:“竟也有你搞不定的人。这件事,我也可以笑半年。”
竟是萧谨安。
“哥哥!”
萧谨安拍了拍殷行的肩膀:“好了,谈正事。”
他顿了顿:“我瞧这庆阳郡主行事,好似与从前不太一样了。若说这是因失忆症所致,我不相信。”
殷行挑了挑眉:“哥哥的意思是,她没有失忆?”
萧谨安摇摇头:“那夜她闯入我的屋子,我本以为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只是想借机轻薄于我罢了。但现在想来,当时的她,就很不对劲。”
他目光深了深:“她那时就不记得我了。”
殷行沉吟道:“哦,原来她不是被你摔没了记忆,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磕坏了脑子。”
他忽然想到了点什么:“对了,我那夜进宫找你,经过华阳池附近的时候瞧见了个胖宫女慌慌张张地拿了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我只当又是后宫那点脏事,便没有留意。
这么说,会不会和那丫头的事情有关?”
萧谨安想了想:“或许是吧。”
他接着说道:“庆阳深夜出现在宫中,本就不合常理。禁卫军的人又说,有刺客出没。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好像将自己当成了刺客。”
“啊,对了。”他顿了顿,“第二日,我还特地去问了禁卫军的统领姚沐琛,他说刺客已被当场擒获。
是浣衣局一个三等小宫女,前些日子洗坏了庄妃娘娘的衣裳被罚了几杖,因此怀恨在心,趁着国师大人正在闭关,就在观星台下设了法阵,诅咒庄妃娘娘。
宫内严禁此等巫蛊之术,内务府查明之后,按规矩,便将那小宫女杖毙了。
如你所说,那什么巫蛊之术,恐怕就是托词了。”
殷行挑了挑眉:“托词又如何?怎么?哥哥难道还要为那丫头查明前因不成?”
他嘴角噙着笑:“我都打算明日就解决了她,所以真相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了呢!”
萧谨安却道:“不可!”
他认真说道:“郡主府的人知道她明日要去见你,若是出了事,会连累月伶馆的。我们在京都城汲汲营营十四载,方才有了今日,绝不可因小失大,自毁前程!”
殷行笑得更深了:“那是你的前程,又不是我的。”
“你!”萧谨安被这话气得不轻,但一对上那张漆墨黝黑的面具,他的心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傻弟弟,你又何必对哥哥说这样的话……”
殷行抱着胸:“你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除非……”他语气里带了几分狡黠:“除非哥哥求我呀!嘻嘻。”
萧谨安无奈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带着无与伦比的宠溺:“行,哥哥求你!等此事过了风声,你想怎么对付庆阳都可以,但明日不可妄动。”
殷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先不杀她。但是,我也不想再被她轻薄了。”
他抬起手,皱着眉头说道:“都好几日了,我这手指被她碰过的地方,总还觉得有些酥麻,怪不舒服的。”
萧谨安默默地看着弟弟,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这都好些天了,每当夜里更衣看见自己的身体,全身上下的皮肤就会起一层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约莫,这便是他们大好儿郎被女子轻薄之后的创伤反应吧!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殷行的肩膀:“委屈你了,以后……哥哥定当为你报仇雪恨!”
……
虽然没见着殷行,也没听成曲儿,但黄有财为了赔罪,包圆了整场。捡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时景趁机又多点了几个美貌小倌人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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