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周,我病了,挺严重的。但我没有请假休息,也无法请假休息。在这个关键时期,谁都不敢掉链子,而且我答应过这两个班的孩子们,一定会陪他们走到最后一刻,目送他们进入考场。
他们是我第一届学生,我是他们唯一的高中班主任。从高一我带着他们参加军训,到高三陪他们杀至独木桥,这三年里,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师生的范畴,更像是共同经历过风雨的亲密朋友。我看着他们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变成大人,他们陪着我慢慢学会如何做一名面面俱到的老师。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我因为重感冒,已经完全失声,身子虚得不行,脚步像灌了铅,迈出的每一步几乎都是靠意志拖曳着身躯前行的。有孩子忍不住,哭着抱着我,让我回去休息。我环视一眼教室,望着这56双眼睛。这些眼睛原本应该是满载对未来的希望的,可此刻却在担忧地看着我。我摇摇头,没事,我一定要给他们上完最后一课。
要知道,这里有好几个孩子来自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这3年来,我是花尽了心思才让他们一点点打开了心扉,接受我,接受这个班级,接受这个世界的。我一定要信守承诺,以“家人”的名义陪他们走完高中这最后的一程。
“最后一课”这几个字,是班长提前替我写到黑板上的。看着虚弱地依靠在讲台上的我,孩子们鸦雀无声。我掏出前几天特意为他们写好的信,由课代表读给全班听。当课代表读到“你们总说,我是你们高中生涯的唯一,而你们只是我教书生涯千千万万学生中匆匆而过的一小撮过客,担心我很快会忘记你们。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有多么地庆幸,我的第一届学生是你们。请一定相信,在我的心目中,你们永远是那份无可替代的第一……”,台下已经泣不成声。
信读罢,班长操作着讲台的电脑,音箱里播放了容祖儿的《世上只有》。他们全体起立,跟着音乐朗朗唱起。而原本就多愁善感的我,此刻被一股悲伤不已的情绪牢牢包围着,感觉心被揉捏成了一团。看着他们哭,我也泪流满面。
这首歌曲,是高一校际歌唱比赛时,他们的自选曲。那时的他们刚刚对我建立起信任,他们想借助这首歌曲告诉我,我是他们心中的“世上只有”。我记得那天比赛,领唱的叶惠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台,把我从前排观众席牵到舞台上,然后我站在他们身前,跟着他们一起高声合唱……
过往历历在目,如今已是离别时分。
铃声响起,预示着今天的结束。大家陆陆续续跟我道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带着我最诚挚的祝福。
此刻,我脸色苍白,衣服早被冷汗浸湿。等最后一个同学也消失在视野之外,我挣扎着起身,拖着身体往教室外挪动。靠近门口时,我眼睛一黑,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在医院里。
爸爸妈妈不知何时已经赶了过来。看我醒来,妈妈扑到我身上哭了起来,一边感谢天地感谢神明。爸爸楞了一下,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冲出去叫医生。
原来,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可怜的父母,长途跋涉赶过来,是经历了怎样的焦虑跟担心啊。我实在太虚弱了,看着爸爸妈妈,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篮球队长一直联系不上我,一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他出现在病房,看到我只能靠点头跟摇头来跟他交流时,他心疼极了。
这是他跟我父母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此情此景,彼此根本顾不上客套跟寒暄。
3天后,他跟爸爸妈妈把我领回了家。刚好是暑假,有他们的照顾,我可以好好休养。
回家后,我们住进了哥哥市区的房子,方便我就医调理。妈妈联系了一位市立医院的老中医,他退休后在医院附近开了个诊所,远近闻名。
我虽已好转,但重感冒加上肠胃炎,身体过于虚弱乏力,还无法自己走路。每天往返诊所,都是篮球队长背着的。大热的天,他背着我上楼、背着我下楼,抱着我上车、抱着我下车,陪我进出诊所。这个背影,是我后来罗列的《嫁给他的20个理由》之一。
这天,换了一个护士替我打点滴。
我斜靠在篮球队长身上,看着药水缓缓地通过滴管注入我的身体。渐渐地,我觉得燥热,脖子一阵瘙痒。我跟篮球队长说。他警觉地看了我一眼,立马叫我妈妈扶着我,他起身找来了那位老中医。老中医看了我一眼,立马拔掉了针头,吩咐篮球队长把我抱到病床上去。
“药物过敏。”我听到了老中医重重地吐出了4个字。
接下来的一切,来势汹汹。
“医生,她全身起疹了。”好像是那名护士的声音。
我头疼得厉害,感觉身上的皮肤被撕扯着。
“妈,我看不见。”我明明是睁大了眼睛的,但眼前漆黑一片。
“妈,我头好痛!妈,我头痛。”钻进了脑髓的疼痛感,让我恨不得有把斧子立刻把我脑壳给劈开。
我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无助地挥舞。有人紧紧握住了我手,我感受得到,是篮球队长。
“医生,赶紧送医院吧。”是妈妈焦急、害怕、近乎哀求的声音。
“她还没踏出我这诊所大门,就得没命。”老中医打断了我妈妈的恳求,声音短促、低沉但坚定。
一时间,我手臂上、屁股上被连扎了十几针。
慢慢地,黑暗中,我看到有一丝光亮在一点点地掰开我的眼睛,医生、护士、妈妈、篮球队长的脸渐渐地我都看得见了。
“没事了。”老中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用消毒巾擦了擦手。护士用毛巾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
“要是晚发现个5分钟,你女儿就没命了。”老中医如释重负,语气中透着一种万幸,还掺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唉!我曾经离死神是那么那么地近,如果不是老中医身经百战,我可能已经……
之后,我如若再遇到什么不顺,妈妈就会对我说:“别担心,会过去的。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
这次大病,我瘦了十几斤。从大病初愈后,跟篮球队长在篮球场边的那张合照上看,当时的我,下巴很尖,胳膊跟腿细得像竹竿。
康复后,篮球队长就当着我爸妈的面跟我求婚了。
他说,这半个月,他终于彻底体会到什么是“身体被掏空了”。他说,他要名正言顺地把我留在身边,要名正言顺地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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