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站在离她足有一丈远的地方, 迷雾在他脚下若隐若现, “狂刀?”他的语气很肯定。
谢谨不答, 她在等, 等他抛出他的筹码。
“是我杀了谢晋元。”管宁微微一笑。
谢谨握紧手中的刀, 无情刀释放出强大的杀气, 那杀气有如实质, 四面的浓雾也被杀气割裂开,如鬼魂般四散逃开。
“看来你先前就猜到了,”管宁摸着腰间的绣春刀, “却不杀我,为什么?”
谢谨依旧不说话。
“因为不甘心,想知道为什么, 想知道是谁指使的我, 对吗?”管宁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越笑越开心, 那张与谢晋元相似的脸露出与谢晋元完全不同的恶意笑容。
他掏出怀中的一个瓶子, “吃了它, 我就带你进去。”将瓶子抛向谢谨脚下, “放心, 这不会要你的命, 只会化去你的内力罢了。”
这就是你全部的筹码?谢谨看向脚下的瓶子,那你输了。
收起刀,谢谨捡起瓶子, 毫不犹豫地吃下里面的丹药, “带路。”练成无情刀法的她根本不惧这小小丹药。
管宁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他问道:“另一个人呢?”
“你要找的是我,关他人什么事,你若有功夫,你也可以自己去找他。”谢谨作出内力全失的样子,“有人急着见我,不是吗?”
管宁终于将谢谨带到明渊面前,剧烈的疼痛过后,同时也给明渊带来了些许生命力,他难得有精神地坐起。
谢谨看向明渊。
这就是那位明渊明大人?
杀害她师兄,害死她师傅的明大人?
他看上去那样脆弱,谢谨不怀疑,她用一只手就能一瞬间掐死他,就是这样脆弱的人害死了谢家两代公子?
“为什么?”谢谨平静地问。
明渊看着谢谨,那样小的姑娘,如同春天黄眉绿眼的柳枝,却已肃杀冷然,她真是谢重山带大的吗?
还是他在我那吃了亏,也变得狠心了,明渊恍惚地想着。
“我问你为什么。”谢谨重复道,她的内心很平静,仇人就在她面前,她有能力随时要他们的命,现在,她只为师傅和师兄求一个答案,他们不能死得那样不明不白。
“谢晋元的死,我很抱歉,”明渊诚恳道,“咳咳,我、咳咳,只是想把他请回来,没想到手下会错了我的意。”
会错意?
谢谨几乎忍不住心中悲愤的杀意,那是我的师兄!他从未做过错事!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风华正茂,死于非命!
明渊,我不会轻易杀了你,我要让你比死还痛苦。
“为什么要请我师兄?”谢谨咬牙继续问道。
明渊有些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管宁连忙上前扶住他,“谢姑娘,其实我请你师兄和请你的目的一样,不过想见你师傅一面。”
谢谨握紧刀柄,见师傅?他难道不知师傅已……
“是你送信与我师傅?”
“是,”明渊招手,在一侧的鹞鹰扑棱棱地飞起,停在他身旁,“我只查到他在桃源山,只能让小念带着信去找他。”
小念是谢重山捡回来的,由谢重山驯养了三年才给他,他一直保留着谢重山的物件儿,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靠小念找到他。
“你想找他做什么?”
“若我告诉你,谢姑娘能告诉我你师傅的下落吗?”
谢谨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当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明渊高兴得双眼发亮,两颊绯红,久病的他突然染上勃勃的生气,他承诺道:“谢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
“其实,我的名字,叫谢重渊。”
谢家是武林世家,谢家的每一个子孙,无论男女,都会武功,他们生来便有不错的根骨和悟性,即便不能成为顶级高手,也能有一身防身的武艺。
可谢重渊不同,他的母亲是名满天下的青楼歌姬,美丽娇弱,根本不适合生育,等他快出生时,她已快油尽灯枯。
用母亲的命换来的谢重渊,却是谢家唯一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先天不足,天生的肺病和心病,这样的他,这辈子与武功绝无关联。
在谢家的孩子们在武馆练武时,他在屋内被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只为了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的父亲不愿见到他与母亲相似的面容,他每日能见的就是大夫,侍女,药童,终日缠绵病榻,做一个武林世家的废人。
若他是个糊涂人,这样也就罢了,可他天资聪颖,心思又多,从小便能看懂身边人的怜悯,有时候他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直到谢重山的出现。
如果说谢重渊是谢家最废物的一个,那谢重山就是谢家这一辈最耀眼出彩的人物。
他长得英俊正气,天资又高,又肯勤学苦练,为人温柔多情,正是最标准的谢家公子。
谢重山对他这个废人也很好。
他们第一次见时,他正坐在河边拥着厚厚的披风发呆,河水中突然出现一张英俊端方的脸孔,冲他微微一笑,犹如一道光划破阴霾,“你就是阿渊吗?我是你的堂哥谢重山。”
他的眼里是纯然的高兴,没有一点儿同情,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鹞鹰,“我出外乱玩了几年,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这个给你玩。”
那鹞鹰虽小,却挺凶的,谢重渊的手一靠近它,便被它啄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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